孫家莊,江北一個不出名的地方,
那里是——
生我育我的可愛故鄉(xiāng)。
爺爺在那兒打魚,
爸爸在那兒撒網(wǎng),
我曾在那里成長。
農(nóng)家小孩童年趣,
愛把游戲當(dāng)真唱;
抬花轎,娶新娘;
打雪仗,當(dāng)皇上;
猜謎語,捉迷藏;
數(shù)星星,話月亮;
扎猛子,車魚塘;
撣撣了,拍事張;
快快活活樂個夠,
恰似神仙在天上。
美好童年許多事,
越大越老越向往。
孫家莊,
江北一個不出名的地方。
那里是——
美麗富饒的魚米之鄉(xiāng),
村前有個蓮藕塘,
村后有片蘆葦蕩,
村東有塊丘陵地,
村西水田編成網(wǎng)。
農(nóng)家子弟功夫深,
做田做成狀元郎;
犁成線、鈀成網(wǎng);
摟成條、耕成足堂 ;
育似畫,種似章;
裁似秀,播似鑲;
割如裁,拔如光;
刨如舞。挖象量。
功夫不負(fù)種田人,
年年豐收谷滿倉。
祖祖輩輩吃田飯,
天塌下來心不慌。
這是我在一篇反映家鄉(xiāng)美景散文詩里的描述。
我在孫家莊度過了難忘的童年。
從誕生的46年到安徽大饑荒的60年,我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十四個年頭。這孫家莊在當(dāng)?shù)乜墒莻€大村莊,有200多戶,大多姓孫,只有一、二戶雜姓,姓江的算一戶。孫家莊隸屬五顯鄉(xiāng),因有個大廟叫五顯廟而得名。說起五顯廟的來歷,還有段民間故事呢。傳說唐朝武則天當(dāng)皇帝那會兒,女皇荒淫無度,到處捉拿青壯年漢子到宮中陪武皇享樂,稍不滿意的武皇就殺掉,不知亂殺了多少無辜。于是天上就降驢頭太子下凡,專供武則天享樂,驢頭太子要吃“含藤草”,就是剛剛秀穗的青苗。老百姓哪里肯把要秀穗的青苗割掉去賣呢,眼看百姓又要遭殃了,救苦救難的觀士音菩薩親臨凡間,變成一位老太太,自己頭上插個草標(biāo)沿街叫賣,到了和縣赤頭鎮(zhèn)地界,這赤頭鎮(zhèn)就是后來的五顯鄉(xiāng),正遇上光棍漢五兄弟,這五兄弟見一位老太太衣衫襤褸沿街叫賣,好生奇怪,就上前問:“老太太,你叫賣,這么大年紀(jì),買你回去能做什么?”觀音老母化身說:“做媽呀!”這兄弟五個面面相覷,說正巧我們不是沒有媽嗎?就買個媽回去吧。于是觀音老母就隨五兄弟回家做起媽媽來了。觀音老母對五個弟兄說:“既然我是你們的媽,那你們什么事都得聽我的。”弟兄五個連連點(diǎn)頭稱是?!澳呛茫F(xiàn)在我叫你們把家里的田都耕了,每塊地只播四粒種子,每個田角播一顆,日后保你們發(fā)財(cái)?!蔽宓苄终沼^音老母的話做了。不久地里長滿了綠油油的青苗,弟兄五個驚喜異常,到快出穗時,觀音老母又叫他們?nèi)畹舳逊牌饋?,五弟兄不好違拗,咔嘁、咔嘁把要秀穗的青苗統(tǒng)統(tǒng)割了。正在這時,皇榜下來,高價(jià)收購“含藤草”,這五弟兄果真發(fā)財(cái)了。因?yàn)槲宓苄趾陀^音老母結(jié)過緣,超度做了神仙。當(dāng)?shù)貫榧o(jì)念這顯靈的五弟兄,就建了“五顯廟”,五顯廟里供奉了這弟兄五個真身,香火很旺,于是赤頭鎮(zhèn)熱鬧起來,日后就改叫五顯鄉(xiāng)了。五顯鄉(xiāng)人杰地靈,明未清初曾出過不少大官,最有名的叫“屠因”曾任過湖廣總督。
從五顯鄉(xiāng)向北走一點(diǎn)路,便是我的誕生地孫家莊。孫家莊是地地道道的魚米之鄉(xiāng)。前面和東面有一個小丘陵,村后面有大量的溝岔、河套,水面豐盈,既能養(yǎng)育大量的魚類,又能種植優(yōu)良的水稻。雖然我離開家鄉(xiāng)四十多年,但是,家鄉(xiāng)的土,家鄉(xiāng)的水,家鄉(xiāng)的風(fēng),家鄉(xiāng)的雨,家鄉(xiāng)的人,家鄉(xiāng)的情,家鄉(xiāng)的一草一木,我始終記憶猶新,歷歷在目。
孫家莊村前有個蓮藕塘,夏日里,那一張張翠綠的荷葉,象一把把撐開的雨傘,荷葉上的水珠在陽光下閃爍,仿佛是一粒粒滾動的珍珠,尤其是那朵朵粉紅色的荷花在綠色荷葉的襯托下,顯得格外嬌艷、嫵媚?!昂苫ㄈ霜?dú)立,微雨燕雙飛”蒙蒙細(xì)雨中的荷塘更具有詩情畫意。記得小時候,我常常采張荷葉蓋在頭上,光著身子“卟通卟通”往水里跳;村后面那片蘆葦蕩,曾是我游水、摸魚的好地方,折一段蘆桿含在嘴里,潛在水下,順著蘆葦用腳足堂 ,用手摸索,魚藏在水底泥巴里摸到它一動不動,糙拉拉的,然后雙手卡緊猛地起水,甩到岸上,活蹦亂跳的魚隨著我的童心一起狂跳。村東邊有片丘陵崗,原先是村里的墳地,春天,那墳崗上開滿了白色、紫色的野花,在那兒我曾挖過野菜,摘過野綠豆。墳崗上的茅草特別茂密,那草叢中躲藏著讓我心動的蛐蛐,夏未秋初時節(jié)是蛐蛐“談情說愛”的美妙時節(jié),我和同伴們趴在草叢中循聲尋找蛐蛐的巢穴。記得一次我和小伙伴小重相在亂墳崗里逮蛐蛐,掀開一塊墓碑,只見一條火赤練蛇盤在那兒,直吐長舌,嚇得小重相連滾帶爬跑了,我沒跑,知道那里一定藏著一只英勇好斗的蛐蛐,于是找來一塊石頭,向那條火赤練蛇砸去,蛇受到驚嚇,鉆進(jìn)草叢沙沙地游走了,我在蛇盤坐的旁邊果真逮到一只“紅頭蛐蛐”。這只紅頭蛐蛐果真厲害,紅口八字牙,兇悍無比,挫敗了好多同類。后來這只蛐蛐被同伴們稱做“紅頭將軍”,“紅頭將軍”也著實(shí)讓我威風(fēng)一陣子。墳崗如今改造成旱田,但孩提時的童趣卻深深留在我的記憶里。村西邊一塊塊水田象鏡子一樣映照著天邊燃燒的晚霞,那耕地的吆喝聲,老牛的喘息聲,暮歸牧童的呼喚聲,聲聲入耳,仿佛像昨天一樣的清晰、生動、親切。這就是故鄉(xiāng)的情結(jié),越來越向往的故鄉(xiāng)之情。
人小時候的記憶,猶如錄音機(jī)。孫家莊給我的記憶永遠(yuǎn)難忘。多少年前,我只知道孫家莊是我的第一故鄉(xiāng)。
其實(shí),我的祖籍并不是在孫家莊,而在離孫家莊十幾里地的另一個鄉(xiāng)鎮(zhèn)另一個村。聽祖上人說,我的老家祠堂原來在和縣白橋鎮(zhèn)江福海村。這江福海村也是當(dāng)?shù)匾粋€很大的村莊,有400多戶人家,比孫家莊還大。江福海村的來歷據(jù)說是很早的時候,有一戶江姓人家,有兄弟三人,一個叫江福龍,一個叫江?;?,一個叫江福海。光陰似箭,日月如梭。后來,兄弟之間,一代繁衍一代,家族龐大無比,因餓事,因荒災(zāi),因職業(yè),家族之間逐漸分出支流,分布到江西、河南、湖北、福建一帶,唯獨(dú)老小江福海留在江北和州定居不移,天長日久,這江福海村時興時衰但永沒泯滅。在今天江福海村的族譜上,我這一代及祖上歷年歷代上輩都赫然在案。
江福海村也系魚米之鄉(xiāng),村上成員幾乎一特色姓江,大部分均系打漁為生。我的爺爺彥金生育兩子,老大江開明,老二江開富,都是繼承漁業(yè)。本來,父親、叔叔在江福海村安居樂業(yè),可以不離開,誰知家族發(fā)生了一件大事,迫使我的爺爺帶著父親、叔叔及全家離開了江福海村。原來,舊社會的家族有一個規(guī)定,誰家要娶媳婦,必須先陪族長三天,我爺爺倔強(qiáng),早就放風(fēng)說他娶媳婦堅(jiān)決不讓族長先享,遭到族人譴責(zé),后來他索性找了一個駝子,說族長這下不會要陪了。本來族長可以不要,他鑒于我爺爺講過狠話,說駝子也要陪三天,我爺爺于是乘人不注意,在一個黑漆漆的夜晚,將家人全部帶出,順著長江邊上漂流而下,然后再劃進(jìn)秦淮河灣,進(jìn)入當(dāng)時被人稱為小南京的江蘇省江寧縣地界湖熟鎮(zhèn)。在這里租了一間茅草屋開始定居繼續(xù)下魚為生。天長時久,家里人也就不走了。但后來湖熟鎮(zhèn)下魚的人家太多,日子緊巴不好過,父親江開明只身劃著魚盆來到安徽和縣五顯孫家莊安家落戶。
我家孫家莊的低矮茅草房已被一幢幢嶄新的樓房所替換。這些樓房蓋的都很新潮,“外貼瓷磚內(nèi)封閉,中間還留個縲旋梯”。改革的春風(fēng)使貧窮落后的孫家莊舊貌換新顏。我還記得兒時的同伴:孫重敏、孫重藻、孫植賢、孫仁明、孫國誠、大重相、小重相等小時候的樣子,記得和他們一起摸爬滾打,嘻笑玩耍時的情景。光陰似箭,斗轉(zhuǎn)星移,幾十年過去了,這些兒時同伴大多已成家立業(yè),兒孫繞膝。他們各自都有一段成長的經(jīng)歷,也曾有許多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的坎坷,每個人的命運(yùn)都是一部小說。他們大部分生活在當(dāng)?shù)兀x鄉(xiāng)不離土,在故鄉(xiāng)的土地上辛勤耕耘,生息繁衍。他們的命運(yùn)沒有那么多的波瀾,那么多的磨難,那么多傳奇色彩,他們是我童年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,也是我苦難童年的知己。幾十年來,我與他們的少年情誼和故鄉(xiāng)戀眷緊緊聯(lián)在一起,難舍難分,“剪不斷,理還亂”。孫國誠在回憶童年往事時,情不自禁地念起了自編的打油詩:“我和江寶全,從小又到大,同班又同學(xué);提起三十年,說起江寶全,回頭望望田;仍是家鄉(xiāng)好,還是江寶全,‘五風(fēng)三害’時,從此就分手,仍想家鄉(xiāng)好,寶全全想到,公路到村莊,還辦醬菜廠;人員是此地,經(jīng)濟(jì)好轉(zhuǎn)源。”這首打油詩平直少修飾,讀如白話,在詩人眼里或許還說不上什么意境,可是字里行間卻透出濃濃的鄉(xiāng)土氣息,以及對故朋老友的真情厚意。
多少年來,孫家莊村那三間低矮的茅草房還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里。在那里,我度過了一生最難忘的童年。記得那茅屋非常簡陋,小五架梁,土墻,沒有窗戶,只有一個通風(fēng)口,象碗口那么大,冬天寒風(fēng)凜冽,就在洞口塞團(tuán)稻草旯旮擋風(fēng)御寒,夏天窗口敞開,陽光從上射進(jìn)茅屋象一個光柱,熾熱難耐。床是土坯壘的,上面鋪著向日葵桿權(quán)當(dāng)鋪板。床前面有張低矮的方桌,那桌上放著一大碗腌制的菱角桿,是我們家常年的菜肴。每到傍晚,父親就躬身坐在桌子邊上,用他那雙粗壯卻永遠(yuǎn)伸不直手指頭的手在一根根穿下魚卡子。庭院里種有一棵桃樹,還有滿園的嘟嘟錦花、月季、白蘭花,姹紫嫣紅,滿園春色,小小庭院充滿生機(jī)。那時我家的日子就象這泥巴墻庭院那樣的寧靜。我記得小時候和我玩的同伴,最眼饞的就是我家那棵桃樹,每當(dāng)桃樹桂果的時候,總是招惹許多伢子翻我家墻頭去偷未成熟的桃子。
“伢子呀,你們不要摘,桃子還沒熟,等長熟了我喊你們來吃,爬跌倒了不得了?!蔽腋赣H生怕孩子摔倒,經(jīng)常連哄帶喊。父親為人厚道,總是“堂前樸棗任西鄰”,從不為難村里的孩子。所以村里許多伢子都喜歡在到我家玩。那時同伴都喊我的小名“玉泉”。我小時候貪玩、,好玩,變著法子玩,在同伴中很有吸引力。最出色的手藝要算捏泥巴玩具,從塘邊摳出一團(tuán)團(tuán)黃泥巴,在地上摜來搭去,揉粘了,然后就擺弄開了,捏手槍象個手槍,捏個大炮象個大炮。有時捏個泥人,再捏張犁,用兩根竹筷子插兩邊,再捏個小牛背著,蠻像回事。
從一歲到十一歲,我?guī)缀跏窃跓o憂無慮中度過的,在這段童年生活中,我和許多兒童一樣有父母的疼愛,有家庭溫暖,有童年的夢幻。這期間,我學(xué)會和知道了鄉(xiāng)間小孩一般都知道的許多有趣的活動和事情,這段童趣也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回憶。